一个钝的小号

存留地

港岛记事

警局里的人都知道,肖sir最近不留班。
六点一过,准时下班打卡。肖sir的制服外套穿一半脱一半,晃晃悠悠地就朝门外走。
“没办法,有人等。”
肖sir用半生不熟的粤语跟组员解释,脸上没藏好不小心露出一个炫耀的笑。
众人起哄,“哪位美人这么本事,把肖sir看的这么紧。”
肖sir说,“哪里话,我才要把他看紧一点。”

摩托拐过两条街,肖sir停下摩托,冲便利店门口扬了扬下巴。
“十五块,走不走啊。”
阿sir们嘴里的美人掂掂手里提着的塑料袋,“我没钱啊,拿饭抵行不行。”
“那不如在床上抵。”
肖sir说完只觉得腰间被拧了一把,美人上了车,用两只细瘦的胳膊险险圈住肖佳的腰,“快走了,晚上还要备课。”
“好嘛。”肖佳的两只手握住手把,“胡老师真的很严格。”

肖sir不是香港人,胡老师也不是香港人。
肖佳来自福建,胡雪松在重庆长大。
两个人皆受香港电影影响甚大,每个无事可做的日子里把都时间消耗在了客厅唯一的那张沙发上,用一种旁人看了很累的姿抱在一起看电影。
胡老师喜欢看王家卫,肖sir喜欢胡老师。
电视屏幕里面的金城武窝在便利店里吃罐头,外面的雨哗啦啦的下。
肖佳在即将进入熟睡前扫了屏幕一眼,清醒了一点,摇着胡雪松的胳膊,“这个场景是不是跟我遇到你的时候好像。”
胡雪松装作思考过的样子,“可能因为全香港的便利店都一个样。”

那段时间接连一星期下雨。
阿sir们每到这种时候都很忙。陪小孩陪女友陪父母。
孤家寡人的肖sir没有办法,认命出去巡街。
这个街区偏僻人少,下雨天路上的人更少。
肖佳到便利店里买杯咖啡,心安理得坐到天色将亮。

不过这日店里除了打工的学生还有一人。
那人很瘦,坐在便利店最角落的那个位置,仿佛一晃眼就看不见。
肖佳以为是过路人进来躲雨,但又发现他跟平日里进来躲雨的行人不大一样,一把还没有打开过的伞就静静躺在他的手边。
肖佳在那人身边的货架晃了两圈,比平日多拿了包烟,端着咖啡凑过去。那人在看租房广告。
“这间不行。”肖佳点了点被红笔圈起来的其中一个租房信息,“这家死过人的。”
那人有些诧异的打量了肖佳一眼,在看到制服的时候大概终于确认了眼前的人精神正常,点了点头,红笔在肖佳刚指着的地方画了个叉。
“多谢。”声音低沉的像刚从冷硬的钢筋混凝土里钻出来,肖佳被钉在原地,走不动道。

电影将将过半。
肖sir恋爱脑占了上风,无论看什么都是我们爱过的痕迹。
咖啡一起喝过的,房是一起开过的,吃个沙拉也是爱你的样子。
“那天早上鬼老师起来以后看到我在想什么嘛。”
“我以为我搞不正当男男关系进局子了。”

肖sir晚上不用巡逻。
脱了警服,戴上金链子和鸭舌帽,摇身一变成了rapper Jony J
香港的嘻哈圈子有一种隐隐的排外。说着普通话能在圈子里获得认可的人不多。
肖佳算一个,最近肖佳很有兴趣的鬼卞也算一个。
肖佳同谢锐涛讲,“那人的声音特别,一起做一首歌肯定炸掉。”
谢锐韬问,“你这个衰仔,是不是看上人家生的靓仔?”
“肤浅。”肖佳到前排溜达了一圈再折返回来,“是蛮好看的哎。”

JonyJ跟鬼卞说的第一句话是,老师好。
声音洪亮表情严肃,要不是在床上估计下一秒要鞠躬敬礼。
鬼老师扶着头回忆半天,想起来这人穿着制服帮他找房子的样子。
“阿sir我犯什么事了。”
愣了几秒反应过来,“Jony J。”
鬼老师平日里生活习惯良好,不抽烟不喝酒,酒量差得很。前一天晚上被人多灌了几杯,除了偏头痛什么也没留下来。
肖佳掩盖过去他就是鬼老师偏头痛的罪魁祸首这个事实,凑上去告诉鬼老师昨天晚上两个人都被吐了一身,肖佳托前台去买的衣服,可能偏大了一些。
一番话说的鬼老师心下愧疚,肖佳笑眯眯地说,“为人民服务职责所在,鬼老师不要那么生分叫我豆芽哥嘛。”

肖佳最后还是没到结局就睡了过去,胡老师借口肩头借给肖佳一个下午酸痛的不行,拒绝做饭。
两个人手拉手去街口吃叉烧饭。
这家店长期打折,第二份半价。
肖佳看看胡老师没有肉的脸,多点了一只烧鹅腿。
胡老师从肖佳碗里夹走一筷子豆芽,回了几块叉烧过去。
肖佳教训他,不要挑食,又把叉烧捡回去。
胡老师闷着不回答,不太开心地把叉烧挑到一边。
“不想吃,胃疼。”
肖佳扔下筷子,有些紧张,“要不我们回家喝粥。”
叉烧店的老板手起刀落砍下一大块肉,跟排队的食客吐槽,“现在的后生仔,真是冇眼睇。”

肖sir近排经常唉声叹气,谢锐韬受了嘱托上前去问,得到回答,胡老师连夜离港,肖佳晚饭无人陪伴。
“我感觉我都饿瘦了。”
谢锐韬冷笑,“你想得美。”
再一想不对劲,“你怎么勾搭上的?”
胡老师年纪轻轻,身体毛病不少。
肖佳指责老师作息时间太差,申请两人一起吃饭。
“说谁作息差呢。”胡雪松瞪眼睛,觉得自己很凶。
肖佳认怂,“反正第二份半价嘛。”
这算得上是个理由。胡老师找到了台阶顺着走下来。
前座吃着便当的Andy听完全程,转过头来打趣,“你这哪似朋友出差,我还以为你失恋。”

胡老师去了将近半个月才回来。
肖佳接到微信的时候正在家里补觉,收到胡老师的消息,约他今晚一起吃饭。
肖佳穿回刚脱掉没多久的制服,骑上摩托车,往胡老师的学校开。
他等不到今晚,像个没谈过恋爱的毛头小子,要不是时刻牢记着自己身份,闯红灯的罚单够他难受一年。
肖佳把车停在小学的校门口,给他的胡老师打电话。
那边响了三声,电话被接起来。
肖佳不满意,“老师你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。”
“.…..”
“老师你出来好不好,我想见见你。”
那头沉默半晌,然后无奈万分地问,“你在哪里。”
“你的学校嘛。”
“肖佳。”胡老师的语气更加无奈了,听起来像在哄他班上哭闹的孩子,“我还没销假。”

肖佳准备了一肚子的话被堵了回去。
他在来的路上想了很多,但是在电话里说未免太不真诚。
肖佳没办法,只能拿路边的石头撒气。
“那老师你家在哪里,我去找你好不好。”
胡雪松发过来一个地址。
地图上显示,家。
胡老师说,“肖佳,我找了很久的房子,终于找到一间合适的。没死过人,租金合适,房东我也喜欢,你让不让我搬进去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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